竹石

【邃墨】喵记事(九)

  “刚刚爆出了一起虐猫事件。”玉离经有些艰难地说,“我找道疏浅确认过了,是收养无端的那一家人……”

  “嗯。”墨倾池等着他继续说下去。

  玉离经叹了口气:“没有无端的消息,我会尽力打探。不过……圣司,事已至此,你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吧。”

  一瞬间,墨倾池觉得自己有点耳鸣。

  他镇定地点点头,找玉离经要了地址,打了一把伞便走进了风雪里。

 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,不过一夜之间,整个城市便被大雪覆盖,染了厚厚一层霜白。北风像刀子一样刮着,吹得行人几乎打不住伞。但墨倾池的手很稳,他的伞在肆虐的风中被牢牢固定住,只是扑面而来的风雪打在脸上,又疼又冷。

  墨倾池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尖。

  那户人家搬过一次家,虐猫事件爆出后,连带着一起公布的,还有他们的新地址。大概是忍受不了邻居的口水和网上铺天盖地的人肉,他们又再次悄无声息地搬走了。墨倾池来的时候,这里已是人去楼空。

  他站在黑漆漆的出租屋内,厚重的窗帘把本就暗淡的天光遮掩住,此刻显得阴冷又可怖。不需要开灯,墨倾池的眼睛就能看得很清楚。

  发生了这样的事件,这间房子再租不出去,连房东都不愿意再来。传言每天晚上,都能听见从这里传来的凄惨的猫叫声,毛骨悚然。于是便连白天,大伙也绕道走了。隔壁的几户人家,也在计划着搬家。

  墨倾池在这里留了一晚。他没听见传闻中的猫叫声,只是找到了不少没来得及打扫干净的血痕和沾了血的猫毛。这里有邃无端的气味,还未消散干净,这证明,无端一定也曾在这里待过挺长一段时间。

  但那也只是曾经了。

  墨倾池在留了不少抓痕的沙发上独自坐到天明,他盯着角落里胡乱堆着的染血的铁笼子,安静地看了一宿。

  天一亮,墨倾池就向附近的居民打听起这件事来。

  这户人家养的猫,见过的人少之又少。但当初虐猫事件被爆出后,警方赶来处理现场,很多人都围观了全程。

  听他们描述,从那对夫妻房里找出很多具四分五裂的猫尸。拼凑一下,足足有十几具。不知是死后被分尸,还是活着的时候就被生生弄成那般样子,总之样子十分凄惨。墨倾池追问尸体的下落,有个年轻男子高诉他,尸体已经被火化了。说到这里的时候,年轻男子居然落下泪来。他说自己家养的猫一个月前也丢了,他找了许久都找不到。真没想到会被邻居抓了去,再找回来时,就只剩下了被拼凑在一起的尸身。

  墨倾池沉默着,因为邃无端离开的时间更早,那至少是五个月之前的事情了。

  墨倾池向他描述了一下邃无端的样子,问他那几具尸体有没有相符合的。年轻男子听见他也是来寻猫的,顿时同病相怜,努力地回想。不过那些尸体被抬出来时有些惨不忍睹,毛色被染得很脏。不亲眼看见,实在很难分辨。

  他艰难地描述了几具有共同特征的尸体,墨倾池听完后觉得像无端,又觉得不像,只是心里似乎越来越没底。

  大抵年轻男子觉得自己好像没帮上什么有用的忙,看着墨倾池眼神晦暗不明,他只能道了声歉。

  “无妨,还是多谢。”墨倾池打着伞离开,他的心思有些杂乱。

  不该。

  墨倾池摇摇头,现在正是需要冷静的时候,他不该胡思乱想,否则怎么找无端呢?

  一波刚平,一波又起,真是多事之秋。

  大家都在努力寻找那户人家的下落,几天之后,玉离经带来了最新消息。他们找到了那对夫妻,从他们口中逼问出来,有几只猫咪被卖去了烧烤店,也有几只趁乱逃掉了。至于那些个猫咪都长什么样子,那对夫妻却是说不清楚。

  墨倾池不太关心他们是怎么处置那两人的,目前他只关心邃无端的下落。这个消息虽然用处不大,但也算个好消息。

  如果邃无端真得逃掉了,他还能去哪里呢?他不认得回来的路,自己找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只是这一座城市寻找起来都是无比艰辛,倘若他出了城,甚至出了省……

  其实就连他活着的可能性也不大,虽然墨倾池不愿意承认。况且在每一个凛冬,都会有许多流浪猫永远也再见不到春天了。

  不仅仅是寒冷,一些烧烤店也会捕捉流浪猫,用他们的肉做烤串。这些人玉离经他们清扫过很多次,但就像是韭菜一般,割了一茬又一茬,不停地冒。他们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,只要有阴影和污水,无论如何也捉不完。

  不知下落,不知生死;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

  墨倾池想,这大概也算是永别了吧,可笑他们居然连一个告别都没有。

  邃无端还曾惦念过他人形的样子,如今他已化作人形,邃无端却是不见了踪迹。

  世事大多如此,悲伤总是多于欢乐。墨倾池虽然走过几百个春秋,见过无数悲欢离合,但他却无法对此事释怀。

  玉离经从没劝过他放弃,也会尽可能地提供些帮助。他知道这件事情要是没有个结果出来,墨倾池绝不会停止。

  虽然墨倾池的脸色看着并无异常,冷静到了极致,但他内心究竟是如何想的,就连玉离经却也是不清楚了。

  眼看春日将近,这个漫长的冬天即将过去,墨倾池的寻找依旧没得到什么回报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讲,这也算是个好消息,总比找到邃无端的尸体要强上许多。

  墨倾池独自躺在柔软的床上,有些疲惫地想。无论最终的结果是好是坏,他总还是必须接受的。他把那两颗化形丹好好收着,如果还能把无端找回来,干脆就给他喂了吧,尽早化形,以后就算是再失踪了,找人也比找猫好找许多。

  如果,还能找到无端的话……

  墨倾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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